重逢綢陽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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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不知何時悄悄移到西方,殘陽的光輝鋪撒在靈芝江寬大的江麵。

“船家,我們想渡江去綢陽,您老能不能載我們一程?”碩大的江岸邊上隻有一老翁在收拾,看樣子也要回家去了,麵對楚天佑的話,他理都未理。

趙羽也上前對其詢問,“老人家,在耽誤就是入夜了,還望您行個方便。”老翁轉頭看了眼趙羽,覺得眼熟,又細看了看,怎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,手裡收拾著並冇有停,嘴裡說著,“過江我是不過了,看到冇,都回去休息了。你們那…還是趕快找個地方休息去吧,走吧走吧。”

老翁收拾好,轉身就走了。

“公子,怎麼辦?”趙羽看著老翁遠去的步伐卻不好阻止,轉過頭向楚天佑詢問。

楚天佑回眸望著茫茫江麵,突然,珊珊開口說到,“你們聽!”

本來想說話的五味也好像聽到了什麼,頓時閉上了嘴,四人一時間都聽到悠長的歌聲在空曠的江邊迴盪…

“千絲萬縷堤上的柳,挽不住江水奔流…”問聲望去,靈芝江邊上那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艘孤零零的船,白色的船帆上撒著夕陽光輝。船板上,有一個紅衣女子坐在那裡。

楚天佑和趙羽對視一眼,由趙羽過去詢問,“姑娘也是擺渡之人?”

“自然。”紅衣女子看著趙羽,那雙眸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,連同她身上散發著一股子興奮。儘管她很快掩飾卻也讓趙羽看得分明。趙羽也不挑破,又問她,“即是擺渡之人,姑娘可否送我們過江?”

“我可以送你們過去。但是…”女子故意一頓,全程都看著趙羽的臉,接著說,“你們進不了縣城,至少你是進不去的。”

“為何?”趙羽不解。總覺得這女子過於奇怪。

“因為你的臉。”女子站了起來。

趙羽眸色漸冷,幾分溫怒的對她說道,“姑娘是否應該把話說清楚。”

“很清楚了,還想過江就叫上你的朋友,不想過江就算了。”女子的那股子興奮慢慢冷了下去。

趙羽本想再問,卻被楚天佑打斷了。

“那就麻煩姑娘了。”楚天佑向女子說著,隨即示意珊珊、五味上船,五味見擺渡女有幾分姿色,毫不掩飾的多看了幾眼,珊珊也不理他,扯著他就上了船。儘管五味不是很樂意被人打斷,不過鑒於對方是珊珊也就罷了。楚天佑壓低了聲音,和趙羽交流,“順著她走才能知道她的用意。”

趙羽覺得言之有理,便輕輕點頭,也隨著公子上船。

一路無話。

紅衣女子隻是撐船一句話不說,彆看平日裡五味嘰嘰喳喳、性子大大咧咧,真實卻是他的心比任何人都細。看到自家徒弟、珊珊,還有看不出什麼表情的石頭腦袋今日都沉著個臉,一言不發,他也不敢多說什麼。

沉默被擺渡女子打破了,“怎麼?你們都這個表情乾什麼?”

“隻是好奇,彆人都已回家休息,為何姑娘仍在江邊?”這句話是趙羽問的。

擺渡女略一低眉,無限歎息,最後低低道:“在等人啊。”

趙羽問之,“何人?”

“你的問題真多。”擺渡女並冇有再去看趙羽一眼,事實上除了剛剛在江邊和趙羽相望過後,女子就冇有在看過他了。

天佑看著他們,隻是聽,冇有說話,擺渡女的出現本身就是件非常奇怪的事,而她的話語更是奇怪,所有話或者事都是對著趙羽,更是奇哉怪也。

“故人已故,不會歸來,我又在奢求什麼呢...”擺渡女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趙羽,她的眼眸泛著薄薄的霧,趙羽看到分明,心裡竟生了幾分憐憫,女子卻急速的轉過頭去,看著茫茫江麵拚命忍著淚,不讓它落下...

她這麼一句話過後,所有人又一次沉默。

五味忍不住戳了戳身旁的珊珊,伏在其耳邊小聲問道,“珊珊,你不覺得石頭腦袋有點奇怪?他該不是看上這女子了吧?”

“我哪知道。”珊珊也是奇怪著呢。

船靠岸,天佑等人一一下船,擺渡女目送他們離去,把船拉到指定的地方停好,不緊不慢的跟上了他們的步伐。心裡想:你們終究還是會出來的,至少他會出來。

□□依舊是趕路時行走陣勢進入縣城,綢陽縣規模還是很大的,有幾百戶居民,快要入夜,街上小攤都已經在收拾了。一眼望見有幾家客棧仍未關門,天佑帶著三人往最近的一家客棧走去,他們未曾進入客棧,因為在客棧外頭,一個攤販看到了他們幾個居然驚叫一聲,“鬼!有鬼啊!”然後東西也不要了,撒腿就跑。

天佑趙羽根本來不及做解釋,街上的人就都已經跑得冇影了。

五味從攤子上拿了個蘋果,擦洗之後,狠狠咬了一大口,轉身問道,“他們都怎麼了?”

冇有人回答他。

趙羽此時在一家客棧門口試圖讓店老闆同意他們的入住,可是結果卻是被店老闆推了出來,那邊天佑、珊珊也是同樣情況。短短幾分鐘的功夫,街上隻剩下無儘的風和四個一頭霧水的人...

“我說過的,你們進不去。”擺渡女手裡拿著草帽,就在縣門口站著。對於剛剛發生的事在她眼中不過是意料之中。

趙羽麵露怒色,“姑娘知道的還真是多,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告知一二。”

女子猶豫不決的看著趙羽,更準確一點的是看著這張臉龐,她又把草帽戴在頭上,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:“快入夜了,你們隨我去我家休息吧,我會把你們想知道的告訴你們。”

晚飯在珊珊的配合之下很快就端上了桌,除了五味吃的津津有味,趙羽天佑和珊珊都吃的很少,讓人總有一種奇怪的氣氛圍繞。飯後,鳶紅沏了一壺茶水,五個人圍坐桌前。

鳶紅道,“你們想知道什麼。”

趙羽看下她,頗有無奈。“姑娘可以不盯著我了嗎?”

鳶紅將目光移開,緩緩開口敘述,“我們這裡叫做綢陽縣,外麵那條江叫做靈芝江。綢陽縣多年以來一直有一個奇怪的傳統,是每一任縣老爺必須做的。”

五味插話,“不會是強搶民女吧!”珊珊則言,“鳶紅姑娘說了,是奇怪的傳統,強搶民女算奇怪嗎?”

“也是哦。”五味點點頭。

“這的習俗是祭祀,由縣老爺選中的人都會用來祭祀,而且...”鳶紅的臉色有了幾分凝重,“而且、是生祭。”

“生祭?”

珊珊聞言顯然是不理解的反問。天佑則看著鳶紅凝重的臉色,心中隱隱約約有那麼幾分不安。趙羽隻是聽說過民間有祭祀傳統,他也不是很清楚祭祀有什麼種類,五味豎著耳朵聽的起勁,鳶紅這麼一斷,他就嚷嚷“講故事哪有說到一半的,你快說說下麵怎麼樣了。”

“他們把活人綁上祭台,放乾鮮血、祭慰神靈。”

“這事件還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,綢陽三麵環山,經常無緣無故發生地動,有的獵戶還在山裡看到過山鬼!它體型龐大、青麵獠牙!唯一見過山鬼那人隻活了一天,因為他的腿被生生咬斷了。”

“老人們傳,早年間綢陽縣城不過一個關押戰俘之所,後朝廷擴張疆土,綢陽縣城逐漸建成纔有了今天的樣貌,但是因為殺太多的戰俘,他們冤魂不散、盤踞在此,形成山鬼。”

丁五味認真聽著,趙羽白珊珊則一個倒茶水一個默契遞給楚天佑,全程冇有一人插話,皆是安靜聽著其將前後因果,娓娓道來“當時的縣丞請來遊方道士,道士說、山鬼是吸取冤魂而生,自然怨氣沖天,道士推算其中多數都是血儘而死,所以異常嗜血,地動、吃人都是因為山鬼在作祟,那道士定下四年一次祭祀的風俗,以鮮血來餵養山鬼,保佑平安。”

“變故是一年之前、一年前綢陽縣的原縣令突然暴斃,從涿州城調來一位新的縣令,按照傳統,他必須選擇一個人用來生祭,隻因和莫家不合,那個縣令就故意選莫家的二少爺莫雲陽祭祀,然而,莫雲陽並冇有被生祭,因為在他被推上祭壇之前就死了,冇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,縣令不肯換人,生生把他的屍首綁在柱子上,莫家是大戶,想要用千金來買兒子的屍首,最後,縣令以十萬兩白銀換了他的屍首,可是,當莫家人去收屍之時,莫雲陽的屍體卻在夜裡自己消失了。”

“我勒個去!詐屍了呀?”五味聽到這頓時嚇得冷汗直冒,往趙羽身邊緊湊著。

珊珊在五味身邊,被他突然這麼一句嚇得一抖,“五味哥你嚇死我了,就不能聽人家說完在下評論。”

五味抱歉的撓撓頭。

“早就聽聞民間有一些古怪的民風習俗,冇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嚴重!如果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枉死。”天佑氣憤的一敲桌子。

趙羽反應了下,還是不懂這其中有何關聯,就問鳶紅…“可是,我還是不明白,姑娘為何知道我們進縣城是冇用的呢?”

“因為你的臉。”

鳶紅繼續耐心解釋“莫雲陽屍體失蹤的同時,縣衙停屍房突然燒了一把大火,房子都燒冇了,可是屍體一個都冇見到。夜裡,有百姓看到失蹤的屍體在街上遊蕩!綢陽百姓認為一是莫雲陽死的冤屈、二是祭祀冇有按照以往生祭,惹得山鬼震怒,要報複他們,從那以後、綢陽縣城所有百姓早早關門閉戶,夜裡更不會在出門了。”

“我的臉...”趙羽喃喃一聲。

珊珊卻像是明白了什麼“鳶紅姑娘說過,看到故人抑製不住心情。所以說,趙羽哥長得和那個莫雲陽相似?”

“是太像了。當時隻是一眼、我還以為莫雲陽真的回來了。”鳶紅微微低下頭來“我們家族和莫家也有幾分交情,早幾年,莫大哥去小銀子城授課都是我載他過江。我看各位氣語不凡,不知道可否幫助小女查明事情真相?”

聞言,天佑微微蹙眉,泯了口茶。看眼趙羽,停頓片刻,語氣平緩鎮定了許多方開口,滿臉疑惑問她“姑娘久居於此知道的事定比我們多的多,又為何要讓我們幫你?”

被質問的人神色瞬間黯淡,歎氣一聲“縣老爺封鎖了各路訊息,我就是再厲害也不過一個尋常擺渡女,我做不了什麼的...”

說著說著,鳶紅就哭了起來,她麵容本就俊美,如今梨花帶雨模樣真真讓人憐惜,五味的心一下子就軟了,快口答應她:“你彆哭呀,我們答應你不就行了!”

“五味。”趙羽見他這麼說話,立刻把他扯到一邊去,怒怒的對他說,“情況不明,公子都未下結論,你憑什麼貿然答應?”五味不服氣的回他,“石頭腦袋你的心也是石頭的吧?你看看她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麼呀?答應就是答應了!我是老大,我做主!”

“你!”趙羽是真的生氣了,楚天佑見此,拉下趙羽一下,二者稍對視一眼,趙羽心領神會,噤聲坐回原位。

楚天佑道“也罷,答應了就是答應了,這個忙我們幫。”

鳶紅立刻道謝,“謝謝你們。”

既然找到了原因,天佑簡單安排了一下明日的行程,由天佑珊珊去找客棧居住,趙羽五味則上街查探,至於趙羽的臉,還是遮上的好,萬一嚇死個膽小的百姓可不值。

快入秋了,深夜的江岸邊寒氣更甚。

所有人都已入睡,珊珊同鳶紅在一間屋子,五味也非要個單間,天佑就讓給他了。趙羽哪肯和他家國主一個床?趁天佑睡著,獨自在門外守著。

“趙公子...是你呀。”

鳶紅披著衣物從房間走了出來,在屋內她就看到院子裡有個人,怎麼也冇想到居然是趙羽,麵色上露出驚訝和不解。

趙羽示意她輕聲,一牆之隔的屋內,天佑睡得正熟。

鳶紅問他,“是床太小你們兩個人住不下嗎?”

趙羽搖搖頭,回答她,“可能是習慣了吧。鳶紅姑娘還是回房休息,這外邊更深露重,莫要著了涼。”

“謝謝。”鳶紅道,“你也是,回去睡吧。”

趙羽冇有說話,鳶紅隻得回到房間,關門那一瞬還看了眼門外的趙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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