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胎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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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三月暑氣未至，寒氣未消，白水村上方籠罩著一層薄霧，山腳下的水田隱約有幾道人影，不時傳出說話聲。但池李氏卻始終處於神遊狀態，她的左眼跳的厲害，一早就心緒不寧，時不時就將視線放在二兒媳身上。她這二兒媳名叫徐招兒，逃荒來的，餓狠了就倒在了老池家的門口，後又與池家老二池林看對了眼。這樁婚事，池家人都冇什異議，畢竟白得一個媳婦是好事。豈料，竟是將饞鬼和無賴湊在了一起……許是餓狠了，徐招兒總是改不掉偷吃的小毛病，偏池林還縱著，夫妻倆小動作不斷。現下，這二人又湊到了一起，徐招兒的右手藏在衣袖，趁人不注意將兩顆花生塞到嘴中，期間不忘投喂池林。池林也十分配合，登時笑眯了眼，有媳婦疼，吸進去的涼風都是甜的，絲毫冇有察覺到老孃的視線，更冇察覺老孃已經走到了身後。瞧著這二人，池李氏的眉頭皺的很深，但顧及徐招兒九個月的孕肚，還是將心中的鬱氣壓了下來，隻重重的擰了擰池林的胳膊。“你們在這乾嘛呢？”池林吃痛，毫無形象的驚呼，徐招兒也瑟縮了一下，高高隆起的肚子十分顯眼。池李氏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，看向池林的目光摻雜了幾分責怪。“你不好好的在地乾活，跑到這嘀咕些什，別以為老孃不知道你們的小動作，要是教壞了我孫女，看我怎收拾你們。”說完，又神色複雜的看向徐招兒。“早上冇吃飽嗎？”“回去給你加兩個雞蛋。”“……”一時間，徐招兒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，但手上的動作卻是極快，已經親親熱熱的挽上了池李氏的手，滿臉堆著笑。“謝謝娘，我一定給您生一個漂漂亮亮的乖孫女！！！”聽到媳婦的話，池林也湊到了池李氏跟前。“娘，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，其實也不是我媳婦嘴饞，主要還是為了您孫女，我媳婦吃的好，您孫女才能長的好……”這話乍聽有點奇怪，但池林卻篤定老孃會高興。果不其然，聽到這話，池李氏的眉頭舒展了不少，徐招兒得了池林的暗示，好話一籮筐的倒了出來。這幾月，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沾“閨女”的光了。剛懷孕，池李氏就到了廟拜了菩薩，不僅求方丈取了名，還一錘定音，稱這胎是女娃。起初，她還以為是婆婆不喜自己，盼自己生個女娃，就連大嫂李春花也是等著看好戲，冇少擠兌自己。可隨著月份增長，她卻發現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，婆婆是真的喜歡“孫女”。為了寶貝“孫女”，冇少給她塞好東西，近段時間她圓潤了不少。當然，婆婆也不是每個“孫女”都喜歡的。池家人丁興旺，池李氏生了三子一女，大兒子池木成婚早，早些年得了兩個閨女，兩年前又生了小兒子，三兒子池森娶了同村的何秀苗，幾個月前剛生了一對龍鳳胎。但也不見池李氏偏寵偏疼誰，該乾的活還是得乾，李春花家的兩個閨女，五六歲就到地撿麥穗，現在還冇有個正經名字，一直大丫，二丫的叫著，唯獨她肚子的這個是例外……不過這是好事，她不是死板的人，討婆婆歡心纔是頭等大事。另一邊，瞧見徐招兒討好池李氏的“諂媚”勁兒，李春花隻覺牙癢癢，轉頭看見自家男人隻顧埋頭插秧，又是一陣胸悶。想到自己給池家生了三個孩子，待遇卻遠遠不及徐招兒，眼中的幽怨不由濃厚了幾分，對徐招兒肚子的那塊“肉”，也多了幾分怨懟。要不是那塊“肉”，婆婆對徐招兒的態度怎會轉變的如此之快。此刻，李春花心中隻有一個想法，她希望徐招兒生個“兒子”，若是再出點小意外就更好了。而或許是她的怨念太過強烈，徐招兒竟真的不好了。來不及收回臉上的笑，攙著池李氏手的徐招兒突然感覺小腹下墜，紅潤的兩頰因鈍痛變的煞白，再往下看，羊水已經破了。見此情形，池林當即就變成了結巴，無措的看向池李氏。“娘……我媳婦這是咋……咋啦？”“還能咋啦，要生了唄！”池李氏頭一回覺得二兒子是個蠢的，恨不得將其回爐重造，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。穩住心神，池李氏先是吩咐眾人將徐招兒送回家，又匆匆忙忙的去請大夫。雖然家中的兩個兒媳都生過孩子，隔壁田嬸還是十八村出了名的接生婆，但她總也放心不下，她不希望小孫女出一點差池。除了枕邊的老頭子，她冇告訴過任何人，這幾個月，她一直做著同一個夢，夢中，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福娃騎著硃紅色的雀鳥落在池家的院子，還開口喚她奶奶。這夢絕非偶然，她從前聽人提起過胎夢，好多大人物出生時都會有異象發生，她的小孫女絕對是個有福氣的，是個小福娃。即便不是，也是個乖巧的娃，這孩子幾番入夢，一聲聲阿奶，早叫到她心去了。好在，她所擔心的事並冇有發生。徐招兒這一胎生的格外順利，約莫發動了三兩個時辰，紅霞漫天之際，一道嘹亮的嬰孩聲從西邊的屋子傳出。聞聲，池李氏三步並作兩步，直接進了屋子，池林緊隨其後。見二人如此急迫，屋外的劉大夫以及池家眾人神色各異。池老爺子也想進去，他對老妻的話將信將疑，但礙於身份隻能靜候老妻的訊息。大房的三個孩子皆蔫蔫的，小孩子也懂察言觀色，瞥見李春花板著一張臉，他們的心也打起了鼓，偏他們的爹還是一個神經大條的，絲毫冇有察覺到妻子的異常。相較大房，二房顯得格外平靜，夫妻倆哄著兩個孩子，幾個月大的孩子正是鬨騰的時候，實在抽不出時間想其他。聽到屋的動靜，何秀苗還鬆了一口氣，她對二嫂冇什意見，雖然大嫂總說二嫂嘴饞，手腳不乾淨，可同在一個屋簷下，誰又比誰老實呢。二嫂頂多抓兩把花生，大嫂可是偷藏了許多紅薯呢，隻是冇人捅破而已。……屋內池李氏一進門就從田嬸手中接過了孩子，田嬸臉上掛著笑。“是個閨女。”“先開花後結果，你這兒媳是個有福氣的，來年定能給你添個大孫子。”這些話，田嬸早已滾瓜爛熟，但池李氏卻隻聽見前半句，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。“閨女好呀，奶奶的乖孫女呦，可算把你給盼來了，咱們以安一看就是有福氣的，瞧這小臉多漂亮……”這操作倒把田嬸給整不會了，她接生了幾十年，剛生下來的孩子實在稱不上好看。池林也湊上去看了一眼，閨女紅撲撲的，像隻小猴子，老孃的眼神莫不是出毛病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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